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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周夏?”
唐巽正視周夏,他眉骨偏高,顯得雙眸幽深,把周夏看得心跳都加快了速度。
“我記得你。”
“你…記得我?”周夏的嗓子眼像被堵住一樣,期待感和恐懼感如絲,密密麻麻地懸上她的神經,唐巽居然記得她……
周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唐巽記得她還是不想。
“嗯。”唐巽聲音沉沉的,“我們在一個班上過課。”
周夏:“……是,是的,你沒記錯。”
她悄悄吐了口氣。
正好,他們現在可以重新認識了!周夏給自己打氣。
她換了個話題,“你現在在哪里工作啊?”
“唐爾。”
唐爾投資?周夏膝蓋一軟,都是一個高中的,怎麼發展前程差得這麼大。
“那你可真厲害,發展得真好!”
“還可以。”唐巽抿了一口咖啡。
只有在唐巽面前,周夏才會費盡心思地想話題。
然而她本身話就不多,即使是面對唐巽,她也不可能一下子變話嘮,就在她覺得自己搞砸了的時候,唐巽問她:“你在這裡上班?”
“這家咖啡館是我開的。”
此話一出,周夏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這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暴發戶在炫富?
唐巽輕笑一聲,“那你發展得很不錯。”
聞言,周夏放鬆了僵直的脊背,她把垂在胸前的長發撥到肩後,露出一絲很多人都說過好看的笑容。
她說:“還好啦。”
……
周夏已經坐在櫃檯犯了十分鐘的花痴了。
店裡幾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午飯,時不時地望望櫃檯方向。有人問鈴安:“夏夏姐怎麼了?”
“不知道啊。”
鈴安不理解,不就是拿到那個男人的電話嗎?怎麼會高興成這樣。
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的夏夏姐,她以前的那個夏夏姐,是不會露出這麼小女生的情緒的。
鈴安年紀小,並不知道,有一句話叫——有情能夠飲水飽。
周夏用了一分鐘把唐巽的號碼背得滾瓜爛熟,她捧著手機,出神地看著還沒開瓶的水蜜桃汁,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唐巽時的內心活動。
一見鍾情。
*
校慶那天正好是周日,晚上的晚自習取消,節目就正好佔用晚自習時間舉行。
佈置現場和表演節目的人需要提早到校準備,周夏到的時間晚,等她來到後台,已經有好幾個人化好妝了。
“周夏,這裡!”吳天昊叫她。
周夏走過去,“現在就化妝嗎?要不要先換衣服?”
吳天昊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換衣服,經費有限,女巫披個黑袍子就行,重點是妝容。”
周夏:“……好的。”
給周夏化妝的人是吳天昊的表姐,她一見周夏就誇,從頭誇到尾,畫個妝的功夫,周夏都快睡著了。
“好啦,化完啦!”
周夏睜開眼,加了假睫毛的眼皮有些重,她看著鏡子,無言以對。
“你是我化過最好看的女巫了!”
“你應該只化過我一個女巫吧。”周夏一針見血。
吳天昊的表姐努力為自己辯駁:“……這妝吧,得為了舞台效果化得濃些。女巫嘛,是反派,反派都得大濃妝,你說我說得在理不?”
周夏不忍再看鏡子裡被化成熊貓眼的自己,她敷衍地點點頭:“在理。”
她站起來,剛轉身,就看到扮演睡美人的那個女生在和別人談笑風生。
如果不是看著她笑就好了。周夏想。
後來周夏才知道,吳天昊的表姐和扮演睡美人的女生認識,她們是故意把她給化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的。
從衣架子上取下黑袍子,周夏面無表情地給自己系上繫帶,要離開化妝室時,被吳天昊叫住:“周夏。”
“怎麼了?”
“這是女巫的帽子。”
除了化上濃妝,周夏的髮型一點也沒折騰,就是披散下來而已,她接過帽子,“嗯。”
“周夏,”吳天昊舔了舔唇,“就算是女巫,你也很好看。”
周夏淡淡地瞥他一眼:“謝謝。”
吳天昊目送周夏走出化妝室,把她的那句謝謝反复咀嚼。
真美啊。
這麼粗糙劣質的布料,穿在周夏的身上,一下就變得高級起來,如海藻的長捲髮是裝飾,泛著淺褐色的微芒,誇張的尖頭帽裡頭也許真的藏著魔法。
那是會食人心魄的魔法。
周夏身披黑色的河流,踩著萬丈光芒走向出口,那一刻,她就是女巫——
用面具來偽裝自己,卻仍美得似罌粟的女巫。
第五章
話劇開始沒多久,作為女巫的周夏念完咒語後便早早退場,她站在舞台左邊的階梯旁,等著謝幕時再上台一次。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周夏回頭。
“同學,能不能藉你帽子用一下?”
所有的光亮都在舞台上,周夏看不清眼前這個男生的臉,她問:“為什麼?”
“我們班也是話劇,就排在你們班後面。是灰姑娘的故事。給灰姑娘變禮服的教母帽子太小了,所以想藉你的用用,可以嗎?”
男生說話聲很穩,即使是藉東西,即使下一場就輪到他們班登台,他也沒有一點急躁的意思。
反正不是比賽,何況對方很禮貌。
周夏把帽子取下來,“給你吧。”
“謝謝,表演完我就還給你。”
等周夏點頭,男生又道了聲謝才轉頭離開,周夏逆著光,覺得這個男生的後腦勺很熟悉。
怪好看的。
等了十分鐘,終於等到謝幕,周夏上場,和大家一起彎腰鞠躬。下台時,吳天昊問她:“你的帽子呢?”
她和吳天昊大概解釋了下情況,吳天昊揮揮手,“那帽子是前幾屆學長學姐表演留下來的,本來就歸學校,借也沒事兒,到時候放回化妝間就行。”
周夏原是表演結束就離開學校的,但想到那人還要還帽子,她解下黑袍,重新站在了階梯旁。
台上開始了新的表演,正是男生所說的“灰姑娘”。
話劇表演時,演員得盡量避免背對觀眾的情況發生,所以站在角落的周夏只能靠後腦勺和服飾來認人。
原來那個男生扮演的是王子。
他從舞台的另一頭上場,和灰姑娘跳了支舞,鐘聲敲響,灰姑娘逃開,留下一隻鞋子。
周夏讓了讓身子,光著一隻腳的女生順利踏著階梯跑下來。周夏再抬頭時,王子已經撿起了水晶鞋。
他把鞋遞給身旁的士兵,邊解披風邊要下台退場。
披風解完後被甩到士兵懷中,王子在消失於觀眾面前前將最後的台詞說完:“……You must find the girl for me. FAST!”
距離越來越近,周夏看清了男生的模樣。
劍眉星眸,是讓人看了就想倒貼的臉。
天時地利人和,周夏那一瞬間,以為自己就站在銀河中央。
王子向女巫走來,他沉穩的步伐將生鏽的鐵架欄踩得咯吱作響,女巫被他身後的光刺得說不出話來,比林間吃松果的松鼠還要呆上幾分。
她開始嫌棄自己面上骯髒的妝容,如果沒有偽裝,是不是能夠配得上王子一些?
但王子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對女巫說:“再等我幾分鐘。”
女巫覺得自己陷入了愛河。
*
周夏從咖啡館回到家,她翻箱倒櫃,終於找出了她和唐巽的合影。
說是合影,還不如說是大合照。
那時候校慶結束,表演話劇的所有演員都聚集在了後台,包括周夏。
她當時是去還帽子的,被人發現後,硬是讓人給留了下來。
有人說反正大家都在,也別管是睡美人還是灰姑娘,一起來個大合照,留以後做紀念。
周夏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穿著王子服飾的男生,他們叫他唐巽。
唐巽低頭看手機,聽到要合照,他沒拒絕,說:“好啊。”
於是周夏對問她要不要拍合照的吳天昊說:“好啊。”
拍照的時候,周夏和唐巽的中間隔了兩個人。
卻算得上,他們靠得很近的一次。
等照片洗出來,周夏看到上面妖魔化的自己,她沒說什麼,心裡卻踢了牆角無數遍。
一點也不好看。早知道就演公主了。
可她卻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夾在了日記本里。
只有她能看的日記本里。
這是暗戀的始端。
它是藤蔓,無限延長。
後來,藤蔓長出了刺。
因為唐巽,他是有女朋友的,叫做焦晨晨。
和他是青梅竹馬。
第六章
周夏坐在唐巽曾坐過的位置看窗外來往的行人,慵懶的姿態像優雅的貓。
常有客人會假裝不經意地偷瞧她,覺得她氣質冷的獨特,也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事情,眼神才能淡得這麼迷人。
而只有店裡的幾個員工知道,周夏沒經歷過什麼事,她只是在想找什麼藉口給唐巽打電話罷了。
鈴安給周夏端了杯熱巧克力,她抱著托盤說:“夏夏姐,我都不明白你在糾結什麼。”
“唉,你不會懂的。”
“這有什麼懂不懂的,只要你站在他面前多看他幾眼,我保證,他會喜歡上你。”
周夏把手交疊在桌上,一臉正色道:“唐巽和那些男人不一樣的!”
鈴安勸說無果,剛要走,身後的女人遲疑出聲:“……多看他幾眼就好了?”
鈴安:“……”
愛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
要想唐巽能多看自己那麼幾眼,首先,倆人得見面。
見面的方式有兩種,一個是約會,一個是偶遇。
周夏總覺得自己是直來直往的性子,假裝偶遇這種事她是不會做的。
然後她現在就站在了唐爾所在的那條街。
唐爾的對面有一家咖啡店,周夏走進去,挑了個能夠直觀看見唐爾大門方向的位置。點熱巧克力時,她想起鈴安給她的那杯巧克力她才喝了一口。
不喝自家的東西,跑來別家喝。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
這會兒是中午,上班族午休的高峰期,周夏不確定唐巽會不會走出公司,她甚至不確定唐巽是否在公司。怎麼想怎麼不靠譜,她便不再想,守株待兔說的就是她。
這一等,就是一個半小時。
街上行人變少,周夏心想這次的偶遇計劃估計是失敗了。她晃了晃杯子,裡頭剩了淺淺一層的咖色液體一動,沾到白色杯麵,有星星點點的殘渣,就好像她碎成渣渣的心。
肚子漲得難受,周夏把手機收進口袋,頹然地出了咖啡店。
可能老天就樂意看戲,周夏剛抬手攔出租車,她便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唐巽。
周夏眼前一亮,忙和車裡的出租車司機道歉,她踏著斑馬線跑到對面時,唐巽已經離她有些遠了。
剛入秋,周夏在單薄的襯衫外頭套了件掐腰的風衣,小半截修腿的直筒褲下露出了纖細的腳踝,她還踩著高跟鞋,一身看下來,曼妙的曲線發揮得淋漓盡致。
但這並不適合穿來追人。
周夏咬牙快走,眼看就要追上,她又退縮了。
這偶遇是不是太刻意了?
腦裡靈光一閃,周夏想到了個蹩腳的法子。
她想假裝崴個腳。
兩人距離近,她大聲痛呼的話唐巽肯定能聽到,他只需要回頭,就能看見她——周夏根本沒想過,再沒有像假裝崴腳這樣的偶遇更尷尬的方式了。
就這麼辦!
周夏剛要“啊”,驚呼聲頓時卡住。
因為她還沒開始裝,唐巽拐彎了。
周夏一急,喊出聲:“唐巽!”
唐巽足尖一頓,聞聲回頭。
周夏招手時,激動得腳踝往旁邊一歪,高跟鞋鞋跟卡進井蓋通孔——
她真把腳給崴了。
腳踝那裡的神經如同被一根針狠狠扎過一樣刺激了周夏的淚腺,眼淚飆出來,她強行嚥下了喊聲,哪還記得怎麼去吸引唐巽的注意。
她從沒這麼失態過,不僅在大庭廣眾之下摔倒,還不爭氣地哭了鼻子,而且是在唐巽的面前。
難堪的情緒和疼痛感相撞,周夏恨不得想找條縫鑽進去。
“疼不疼?”
周夏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唐巽的臉。
沒有問她為什麼在這兒,沒有問她怎麼這麼不小心,而是問她疼不疼。
明明他眉目含冰,語氣平靜不帶一絲波瀾,周夏卻瞬間被溫暖得無所畏懼。
什麼丟臉什麼刺痛,都不比唐巽的一句疼不疼。
她委屈,鼻尖紅紅:“疼。”
唐巽見到腳踝那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得和饅頭一般高,他皺眉:“你別動,我帶你去醫院。”
“嗯。”
怕太冒昧,唐巽改了打算橫抱的手,他將周夏收進自己的臂彎,扶著她走向停在拐角處的車。
周夏沒被公主抱,略感遺憾,但這種失落很快就被唐巽身上的味道所滿足。
雖然很痛,但是值得。
*
周夏的腳踝裹著紗布,她一動,那鼓起的腫包就會被紗布的網格紋路磨壓得又疼又癢。
“你在這等我。”
“嗯。”周夏點頭道。
唐巽離開後,周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裡還有唐巽攙扶她時殘留的溫度。
人來人往的走廊,周夏乖乖地坐著,身旁是安靜的高跟鞋,腳踝裹的紗布厚重,襯的小腳白白嫩嫩。她邊摩挲自己的手臂邊吃吃地笑出了聲,像極了女妖精勾引到俏和尚的得意。
……
唐巽回到剛才看腳踝的辦公室,他把遺落在桌角的病歷拿起,轉身就走。
莊河敲敲桌子:“誒誒,不帶這麼酷的啊,你就不打算和我聊幾句?”
唐巽冷冷看他:“聊什麼?”
“聊剛才那個女人啊,我可從來沒見過你身邊有過什麼女人。”
唐巽提醒他:“我是男的,身邊跟著一個女的並不奇怪。”
“你還知道你是個男的啊?”莊河誇張地說。
唐巽懶得再理他,手握門把,關上就要離開時,聽到莊河又說:“讓她這幾個月別穿高跟鞋,好好養,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知道了。”
……
領完藥,唐巽要送周夏回家,直到上車坐好,照樣是他給扶的。
周夏心想,唐巽可真是紳士。
車子停在周夏家樓下,周夏卻沒有第一時間下去。
她說:“謝謝。”
“小事。”唐巽按著莊河的叮囑給周夏重複,“醫生說你這幾個月不能穿高跟鞋了,要好好養。”
哪怕是聲線平平地說件稀疏平常的事,也性感得不得了。
周夏沉醉,卻淡定地回:“嗯,好的。”
“還有,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打電話和我說。”
周夏一愣:“什麼?”
唐巽垂眼看方向盤,說:“莊醫生是我朋友,你要是去醫院複診,我帶你去會方便些。”
周夏不知道自己聽到唐巽後面的補充時心裡湧上的是失落還是什麼,她突然不甘心就這麼下車。
她問唐巽:“你要不要上樓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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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夏:“唐巽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樣!”
唐巽:“嗯,我比他們還誇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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