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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草原深处
第01节 返乡
车窗外一片漆黑,嘈杂的车厢里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李平躺在卧铺上怎么也睡不着。
回家!只要这个念头一跳出来,李平的心里就空落落的。期待?兴奋?好象都不是。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里边,就好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九点半了。李平面朝墙翻了个身,用手抱住头想把这种情绪抛开,赶快睡觉。
李平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车箱里来一阵小孩子的哭闹声。李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坐了起来看了看。打闹的原来是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其中的一个已经哭了起来。
李平上车后就一直在想心事,没注意她们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李平看见没有大人管,就把哭着小女孩抱了过来。
“小东西,怎么哭了?”
李平一边问,一边给小家伙擦眼泪。
还没等李平抱着的小女孩说话,另一个却对着李平大声嚷了起来,“你放下我姐姐!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你不知道女孩子是不能给人随便碰的?再说,我姐姐也不是什么东西,她是我姐姐!”
看着面前这个年龄只有八九岁却眼睛睁的比谁都大小家伙,李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毛妮,你怎么和叔叔说话呢?快向叔叔道歉!”
声音甜美中透着严肃。
跟着,一双纤长的手,一边接过了李平手中的孩子,一边对着李平笑了笑。
女人!更准确的说少妇!一头披肩的长发,一件白色的半大羽绒服,没有系扣。露出里边红色的紧身毛衣。微挑起的眉头带着一丝宠溺的微笑,看着还没有擦干眼泪的小姑娘。优雅而成熟。
“没,没关系……”
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味来的李平,现在又被惊艳给弄傻了。
李平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直到刚才冲着他喊叫的小姑娘从女人背后探出头来,对着李平做鬼脸时,李平才回过神来。
看着李平傻呆呆的样子,小姑娘又嘟囔了一句“色鬼!”
声音虽然很小,但也让李平尴尬不以。很温柔的给了小姑娘一个“爆栗”女人又冲着李平笑了笑。李平的心里又一颤。也跟着笑了笑,李平赶紧又躺下了。
“嘻嘻……”
背后传来几个女人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李平听见女人也休息了。可是两个双胞胎却还没有睡觉的意思,还在叽叽的说个不停。
恍惚中,李平听见两个小姑娘在轻轻的互相拍着小手说:“四大白。”
“骑白马,赶白羊,糯米粽子,沾白糖。”
“四大绿。”
“青草地,西瓜皮。王八盖子,邮电局。”
“四大软。”
“女人的手,垂杨柳,小孩的鸡巴,黄瓜纽。”
“嘘——你小声点!”……
“四大黑。”
“公检法,国地税,学校老师,黑社会。”
李平的心中一动。自己复员以后想去的几个单位,就有这几个。怎么和黑社会挂上了钩。带着一丝的不解,李平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02节 小站
清晨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列车已经停在桑根达赉车站。
桑根达赉是个很小的车站,但却是通往草原深处的门户。站在这里再向北,就是李平的新家——锡林浩特。
李平原来的家并不是在锡林浩特市,而是和与其同在锡林郭勒盟大草原上的西乌珠穆沁旗,锡林浩特市是当地的首府。李平是从西乌旗应征入伍的,以前的朋友,同学都在哪。可现在却要到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去生活,而且很有可能是一辈子。李平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回家。这茫然而陌生的感觉,紧紧缠绕在李平的心里。
李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这压抑的情绪从心中赶走,迎着凛凛的寒风走出了车站。
从这里到锡林浩特市没有火车,要去只能坐长途客车。由于离发车时间还早,李平便决定到车站边上的小饭店去吃饭。
已经很久没有迟吃到家乡饭的李平,进了饭店后要了十张肉饼,两碗氽羊肉和一小壶奶茶。要的由于李平进来的晚,刚下火车的旅客大部分已经吃完,坐在那里边聊天边等车,所以李平要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
面对着金黄的肉饼,热气腾腾的氽羊肉,李平的食欲大动。从部队练就的吃饭速度在这里得到充分的体现,风卷残云一般的突击,李平手中的筷子伸向了最后一张饼。
“嘻嘻……哈哈……”
一阵笑声的传来,使李平抬起头来。
满屋饶有兴趣和好奇的目光,加上三个笑做一团的大小女人,让李平的筷子停在半空伸缩不定。定了定神,李平顶住压力,缓缓的将筷子伸向最后的阵地,慢慢的把它放在碗里,等到大家的目光都转走,李平快速的的低下头,两口就吞下了刚才尴尬。
李平满意的抬起头,迎来的却是三个女人更加怪异的目光。三个女人对视了一下,其中的一个小女人对另外的两个说到:“嘻嘻……叔叔不光是色鬼,还是饿鬼吆。”
李平“汗……”
好想……
在大女人爱抚的摸小女人的头的时候,李平赶紧将头转向窗子,尽管窗户上结满窗花,什么也看不见。
余光中,李平瞟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和三个女人说着什么。一会儿,三个女人进里屋拿出几个包,看起来是要走了。
李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隐隐的像失去一点什么。李平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刚要喝,却发现有人站在跟前,李平一阵又惊又……
第03节 顺车
看着身边一本正经的小脸,李平小心翼翼的问到:“嗯——”
“你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毛喃,是毛妮的姐姐。妈妈让我问你,你刚才——”
随着毛喃的话一顿,李平的心也紧了一下。
“不就是吃的快一点,也不用专门来问一下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李平总觉的脸上还是一阵阵发热。
看着李平越来越有趣的表情,小姑娘再也绷不住了。
“嘻嘻……哈……哈哈……你……太好玩了!哈哈……”
我,好玩!……看着眼前飞扬的笑脸,李平无语。
突然,小姑娘又严肃起来。
“嗯——我妈妈让我问你,你是不是去锡市,如果是,那一会儿有个顺车你坐不坐?”
说完,小姑娘定定的望着李平。
正随着小姑娘的抑扬顿挫而心潮起伏的李平听闻后“是……坐……我……”
“哈哈……”
小姑娘一边笑,一边向外跑去。到了门口,小姑娘又回过身来“你先喝茶吧,一会儿我来叫你。”
说完,对着李平拌了鬼脸,跑了出去。
放松下来的李平端起了茶碗,慢慢的喝了起来。
*** *** *** *** ***李平喝完茶,想着一会儿还要坐车走,便结了帐,拿起行李走出了饭馆。
屋外,白雪飘飞,塞北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满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那辽阔的原野一望无际。李平的心也一下子开阔了起来!人生的境遇莫过于此,前行,就是另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第04节 雪夜
李平从远处收回视线,那压抑在心底的感觉也随风飘散了。是啊,在草原广阔的胸怀里什么都能包容!
“不是说好来叫你的吗?怎么坐不要钱的车也不怕被冻着,你不会在屋里等啊?”
这声音像草原上的铃声——优美而清脆。语气嗔怪而带着一丝不意察觉的关心。
同样优美的声音,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感受。李平转过身来,脸上荡起微笑,用谢意的眼神迎向身后的女人。
三个同样美丽的女人,只是有不同的表现。大的,像百合一样静静的开放,令人沉醉。小的,宛如草原上飘飞的精灵,灵动而纯真。
女人读懂了里平的眼神,便又对着他笑了笑,“车在那边,你还有别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就一起走吧。”
“没有了,谢谢你们。那你们还有东西吗,我可以帮忙。”
“我们的东西早就放在车上了,等你的话要到一百里以外喽。”
“毛妮,不要和叔叔闹了。你去喊一下莫日根叔叔,可以走了。”
*** *** *** *** ***车是一辆半新的北京吉普,司机就是早上和女人说话的中年人,叫莫日根。车上大小一共六个人,司机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前边,李平和大女人在后排的两边,两个小女人坐在中间。
虽然是冬天,但是车上并不冷。李平解开了大衣的扣子,露出了里边军装。上车后就一直不安生的两个小家伙,终于又找到了突破口,对着李平上下的看个不停。李平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不知道又有什么引起了这两个小家伙的注意。
两个小女人对视了一下,其中的一个问到“你是当兵的?”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妈妈,叔叔在说谎!”
“当兵的全都有领章和帽徽,你什么也没有,还说自己是当兵的?自己是啥就是啥,穿了身假军装就说自己是军人,你以为我们什么也不懂吗?切!”
“我……”
看着李平彻底被打败的脸,车上其它的人都大笑起来。
“小伙子,刚复原吧?在哪当的兵变?”
莫日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问到。
“是的,我刚复原。是在临汾矿区当的武警。”
李平说完,‘恶狠狠的’看了看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先是一愣,然后把嘴一撇,一幅谁叫你不先说清楚的样子。
看到她俩神气的样子,大家又笑了起来。李平状似痛苦的摇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而母亲一边爱抚的摸着小家伙的头,一边给了李平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抿着嘴,强忍着笑意把头转向车窗外。
车外,刚才还是零零星星的雪花,现在已经满天飞舞了起来,天地一片苍茫。
不一会儿,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呜呜的风,满卷的雪,蜿蜒如飘带的公路,让人不由得对这无边的草原,产生深深的敬畏!风雪越来越大,公路也越来越难走,吉普车也慢了下来。
终于,车身晃了几下熄了火。莫日根嘴里嘟囔了一下,打开车门下去查看。李平跟着也下了车,一看是左侧的车轮下了路基,车底盘被托住了。莫日根正在打开后箱找东西要往车轮底下垫。
这时候三个大小女人也下了车,站在边上叽叽楂楂的说个不停。
李平看了看走到车前,用背靠住后箱,然后半蹲下用双手反抠住车底。“嗯……”
的闷吼了一声,猛的一用力,将车推上了路基。
“啊……”
三个女人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惊叹的叫声。
莫日根走里过来,拍了拍李平的肩膀说到:“不错嘛,小伙子!”
李平和三个女人先后上了车,其中的一个小女人看着他嘀咕了一句:“人不怎么样又挺吃,力气到蛮大吗。”
李平对着她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才知道的样子。
小女人冲着他吐了一下舌头,拉了个长音“恶心——”
“哈哈……”
满车的人又大笑起来。
大雪逐渐阻塞了路面,车也渐渐的开始爬行。转过一山弯,吉普车哼哼了几声又停了下来。这时,天也暗了下来。莫日根无奈的摇摇头,又下了车。一阵冷风吹进车内,里边的人都抖了一下,大家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哎呦——”
下边传来莫日根的叫声。
李平赶紧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一看莫日根的腿被车的前轮给挤住了。原来他下车时忘了打手刹车,刚修完的车动了一下,莫日根就祸不单行了。
几个女人也全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情况不知道怎么办。两个小的更是连说话也带着哭音。
李平用手抓住前保险杠,对两个大女人说:“我往前拽一下车,你俩看见车一动,就赶快把人拽出来。”
说完慢慢的开始用力,车也随着他的用力向前动了。
两个女人见车轮一离开莫日根的腿,便用力向外拖。人是拖出来了,结果用力过大,三个人全倒在了一起。
李平帮着两个女人把莫日根抬上了车,叫和他一起那个女人照顾他。自己上前面开起车。后一段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天刚刚亮的时侯一座城市出现在面前。
第05节 医院
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城市,李平对着一车昏昏欲睡人说了句:“我们是不是到了?”
莫日根第一个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是的,我们到了。”
而这时候后座上的几个女人还都斜躺竖卧的熟睡着。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了一下,无声的笑了。莫日根长出了一口气,被疲劳和疼痛折磨了一夜的他,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李平挂上档,慢慢的松开离合器,车子平稳的向前驶去。
车子刚进市区,李平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的女人已经醒了,便问到:“去医院怎么走?”
“啊……噢,已经到家了!”
回过神来的女人赶紧指点了起来。
转过几个弯,在女人的指点下李平将车停在了医院的急诊室门口。这时那对双胞胎也被她们的母亲叫醒,从盖着的大衣里探出头来,稍一回过神来便是一翻惊天动地。看着两个睡眼睲松和头发乱做一团小家伙,一醒过来就夸张的大呼小叫。李平就忍不住想‘安慰’一下她们。
“你俩可真有精神,就是头上要有小鸟絮窝喽!”
两个正在激情澎湃的小家伙愣了一下子,互相打量了一翻后,跟着就是一翻手忙脚乱。可怎么看也像越忙越乱。令李平奇怪的是,一翻忙乱后的两个小家伙并没有对他进行反驳,相反还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李平又看不懂她俩了。
另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和那三个母女说了几句话后,那两个小家伙就拉她们的妈妈,一溜烟的就没了影。那个女人走来,告诉李平她就是在在这所医院工作的。看着李平不解的目光,她又解释说自己是搞财务的,虽然在医院工作,但不懂医术。她让李平把莫日根背下来,自己则去办手续了。
很快,她拿着办好手续走过来,看见李平还把人背在身上就说到:“你真的很有力气!这里有的是座椅,你不会把人放下吗?”
然后又数落起莫日来。
“开了一夜的车,人家已经够累的了。就算你光荣负伤,你也不能恨穷人不死啊?”
面对女人的嗔怪,莫日根从李平的背上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一进来就想说,可是这小子一点也没反应,就多舒服了会。”
看着女人的一脸不善,他有赶紧说到:“好……好,小金同志,我错了,小伙子,快放我下来。”
然后又爬在李平的耳边小声的说到,“女人都是老虎,千万不能得罪。小伙子,我们的金花同志很关心你哟!”
莫日根的话音还没有落,耳朵很尖的女人就很温柔的接过话:“莫日根,是一条腿受伤好呢,还是两条都不能动的好?”
“呵呵……不……”
面对女人的温柔,李平感觉到背上的汉子像被针刺了一样,很不安的扭动起来。
正说着,两个推着轮椅过来的护士,转走了女人的注意力。
“哎—是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女人就快步走过去,不容分说的从两个护士手里‘抢’过轮椅,推了过来。李平刚把人放下,那两个护士也跟了过来。
“金院长,给我们来推吧。”
说完,从女人手里接过了轮椅。
院长!李平有些错愕了。很年轻,也非常漂亮,可……
感觉到李平眼中丰富的内容,金院长轻轻的把头转开,一抹红晕在脸上飞了起来。
心,仿佛又被重重的弹了一下,李平有些失神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不知道有病人要治疗呀?”
被找回院长感觉的女人弄的一愣的护士们,互相看了一下对方也不解的眼神。推起轮椅出发了。
“等一下。”
莫日根从轮以上回过头来。
“小兄弟,这一路上多亏你,谢字就不说了。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莫日根,在教育局工作。以后有什么事就去那里找我。”
边说,边向李平伸出了手。
李平走过去,握住那热情有力的大手。
“我叫李平,刚回来。还不知道被分到哪。要有事的话,大哥你不嫌麻烦就行。”
“你两还有完没完?想唠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该干啥干啥。”
女人很不客气把俩人打断。
“你俩先带他去许大夫那,我等会儿就去。”
给两个护士下完命令,女人又转过头看着两个男人。
男人们无奈的对视了一下,握着的两只手紧了紧,松开了。莫日根被推走后,女人一脸关切的看着李平。
“你累了吧?就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安排好莫日根就回来。”
看着女人急匆匆的走了,一股倦意袭来,李平靠在椅子上迷糊了起来。
*** *** *** *** ***一阵杂乱的脚步伴着嘈杂的人声,把刚要打盹李平吵醒。他无奈的伸了伸腰,没事可做,一路上的种种便在眼前飘飞了起来。
在莫日根受伤后,以自己对草原的熟悉,这么大的风雪又是晚上,肯定不会在有过往的车来帮忙的。如果自己也不会开车的话,这一车人只能在野外过夜了。即使车上的油够这一夜用的,维持着不灭火。可到了后半夜,人困马乏的,自己应该没什么事,可以活动一下来保持体温,那莫日根和几个女人就很难说了。
一路上,在部队练就的过硬的驾驶技术有了充分的用武之地。只是不熟悉路,莫日根也从后面坐到了前面,给自己指路。开始还有些担心的几个女人,也慢慢放下心来,又在后面小声的说了起来。
慢慢爬行的车就像是催眠曲,两个活泼的小家伙不一会儿就哈欠连天,昏昏欲睡了。李平看了看停下车,把大衣脱下来递了过去。女人刚要说话,李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两个缩成一团,互相抱在一起的小家伙。女人无声的笑了,对着他点点头,那赞赏和感谢目光让他的心又跳了一下。
女人刚接过大衣,两个小家伙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李平把大衣递过来,两个小家伙一起笑了起来。其中的一个一把把大衣拽过来,往姐妹俩的身上一盖,给了李平一个你早该如此的表情后,跟着又表扬了他一句:“嗯……你还算有点眼色。”
说完对着李平做了个鬼脸。
看见女人用‘爆栗’安抚了刚盖上大衣,就开始调皮的小脑袋。另一个则拉开大衣站起来,抱着李平响亮的亲了一下:“谢谢你对祖国花朵的爱护,我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
“哈……哈哈……”
在满车人的笑声中,李平彻底无语了。然而,更大的‘打击’随后‘落井下石’。
“姐姐,你的魅力可真大呀,某个人已经不知道魂在哪了。”
在更大的笑声里,李平艰难的咽了咽吐沫。如果现在钻进雪堆里,不知道会怎样!
“你们两个……”
见母亲的手又伸过来,两个小家伙手忙脚乱的钻到了大衣的底下。大衣下面一片颤动。
“哈……哎吆……”
“老莫,怎么了”“没……没什么。呵。呵,腿碰了一下。呵呵……吆……”
李平从后视镜中看到女人又抿着嘴,把脸转向了窗外。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随着笑声在雪夜中飘散了。想着想着,一丝笑意挂在李平的脸上,他拿出烟点着抽了起来。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烟拿过去掐灭了。看着李平不解和惊讶目光,女护士用手指了指墙上的标示牌——禁止吸烟。
“噢,对不起,我没注意。”
李平赶忙解释。可是看见女人在自己解释完后,却更加认真的看着自己,李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是李平。你怎么在这?”
女护士惊喜的叫了起来。
“连老同学都忘了,你可真行啊!”
见李平一脸的茫然,女人用责怪的语气又解释到。
老同学?李平的心里一点也没印像:“你是?……”
“你什么呀你,我叫松彩虹。还能想的起来吗?”
“松彩虹!你是松彩虹?你……”
李平疑惑而惊讶表现让女人很满意。
“行了,行了。算你还知道。我现在还有事,你没事的话先等会,有话一会在说。”
说完,笑着瞟了一眼李平,没他回话就转身走了。
看着女人摇动的背影,李平怎么也想不通,这是当年那个被自己百般捉弄的小黄毛丫头吗?女大十八变呀……如今可是婷婷玉立,婀娜多姿,还……
“人家都走了,还没看够呀?色……”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李平的形容词,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三个大小女人一字排开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们……我”“别你们,我的了。我们是叫你去吃饭的。谁知道却看见人……唉……”
看着小女人的一脸遗憾和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李平难言了……
“你不饿的话,就等着吧。”
大女人面无表情的说完走和两个小女人转过身去。
“去……”
对着三个美丽的背影,他的后半句话好费力哟。
“叔叔,我们走吧。”
小女人在李平进退两难的时候,一边一个,笑颜如花的拉着他一起走了。而此时心被揉的乱做一团的他,好象连走路都不会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此时走在前边的大女人的心情比他还乱。
今天是怎么了?一向不爱开玩笑的自己,怎么就捉弄起一个还不知道姓名的小后生,而且还是和女儿和谋。他吗……个字不算高,也就1米7吧,人还挺瘦的,但力气可不小。长的吗……只能说不难看,可好象有点耐看。人吗……我这是乱七八糟的在想什么呢?感觉到有些不对头,女人清醒了一下。可转过一个弯儿,他……怎么又是……
“妈妈,你还要去哪?”
女儿的叫声拉回了她的心神。她回头一看,餐厅的门已经在自己的身后了。看着两个女儿一脸的不解和李平炯炯的目光,女人感觉到脸上有点热,心有点跳。
“妈妈可能……我……我可能是累了。”
说完,一闪身就进了餐厅。
女人不知道,她脸上飞起的红霞和怜人的表情,又一下拽走了某个人的心神。
“呆子,色……呃——”
两个小女人毫不留情的甩下脸,愤然离去。
“唉——我怎么就……”
留在原地的某个人心中好恨自己……
李平坐到餐桌旁边时,小女人早已经飞快的点好东西,几个人正自顾自的在聊天。看着李平,大女人略显矜持的笑了笑,两个小女人也向他点点头。李平也礼貌的打了招呼。
不一会儿,早餐上来了:一小壶奶茶,四小碟奶食,一小盘牛排和四张小肉饼。可东西摆好后,几个女人谁都没有动筷子。李平伸出的手也重新放下,四下看了起来。
“金阿姨,这里。”
眼尖的小女人挥着小手叫了起来。
“金花,来坐这里。”
大女人指着身边的空位子说到。
“梅玉,你们早来了?”
金花一边说一边在大女人身边坐下。
梅玉!红色的毛衣,白色的外罩。刚刚梳洗的脸娇柔中透着圣洁。好一幅雪玉红梅。痴想的李平被一片娇嗔给惊醒了,尴尬的摸摸头:“金院长,你吃,吃……”
“哈……”
笑声里,一个小女人爬在金花的耳边说着什么,在金花变得不可思义的目光里,梅玉一边笑着一边给几个女人倒茶。而另一个小女人则叫过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一大壶茶,一摞肉饼和一大盘手把肉,羊盘肠。楞了一下的李平,看着饱含笑容又满是关切和善意的大小女人,沉了沉气,扫荡开始!
战役刚刚过半。
“李平,你小子……”
“呀,金院长你也在呀!”
“彩虹,来,你也认识他?来,过来坐。”
看了一眼李平,松彩虹坐在他的身边。
今天坐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几年以后,当他们在这样坐在一起时,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正是这几个女人对李平的一再怂恿和纵容,使李平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轨迹。
第06节 无言
早餐在李平还意犹未尽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结束了,几个女人之间的交流也达到了高潮。看着终于放下筷子的他又端起了茶碗,女人们停住了话题,无声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毛喃把女人们面前没有吃完的东西都推了过去。
已经习惯打扫战场的李平没有客气,把几小碟没怎么动的东西归类组合后,行云流水般的就让它们消失了。餐桌上一片寂静——“你们部队上是不是很苦?你是不是经常吃不饱?”
“差不多,你看他瘦的。”
“要不你就是太累了吧?还是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就是,我有一次就有几天没好好吃饭,那天妈妈做了我爱吃的鲜蘑炒肉,我就吃了特别的多!”
“去——你那是谗的。他怎么看也不像。”
“那他一定是……”
“好了好了,他不是那样的。”
松彩虹拦住了两个小家伙的话头,瞟了一眼李平又接着说到:“他从小就那样,在家的时候一个人比他们全家人吃的还多。”
“啊……是这样呀!”
“你从小就那么能吃咋也没长高,还这么瘦?”
“就是!光吃不长肉,没良心!”
“你是不是……”……
从彩虹没想到自己的解释不仅没有除疑问,反而引起了两个小家伙更大的好奇心。两架美丽的小轰炸机以更快的频率在李平的头上盘旋着,战斗着。
在大女人们一片同情的目光里,李平一本正经的——“金院长……”
“别院长院长的了,我比你大,叫姐就行了。”
金花眼角含着一抹笑意,淡淡的说到。
“大姐……”
“梅玉姐也比你大,大姐大姐的谁知道你叫哪个?再说我们很老吗?”
收起笑意,女人认真的提醒到。
“咳……嗯。金花姐,莫日根怎么样了?”
挫折中,男人终于拿起城墙挡住了脸。
“才想起你莫日根大哥呀,他的伤不太严重,要住一段时间医院。人家可是一直把他的李兄弟挂在嘴边。我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一番,千万要照顾好你哪。”
女人睁大眼睛看着李平,似嗔似怪的说到。
“咳……咳。金花姐,我想去看看大哥,他在哪个科住院。”
李平边说边站起来。
“这会儿着急了,没吃饭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假心假意!哼——”
小女人毫不留情的炮弹炸碎了男人的城墙。
“我……”
不能再解释了,男人决定立即投降。
“不用着急,老莫的治疗还要等会儿才完,我们再过会儿一起去看他。”
金花草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困境中的男人,轻轻的转走了两只装满弹药的炮口。女人之间话题就随后展开了。
坐了一会儿,奶茶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了。梅玉趴在金花的耳边说了几句,站了起来,两个小女人见了也跟着要去。男人以为要去看老莫,也马上站起来。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呸!谁要和你一起去!不要脸!”
小女人怒目圆睁,一脸不忿的盯着李平。而大女人则满脸飞红,一把拉过小女人,快步消失了。
“这……我……”
李平一头雾水。
“哪有那么多这呀,那呀的,你以为还是在路上啊?也不问问清楚就乱搭话,真是的!”
金花看着还没明白过来的李平,无奈的解释到。
“啊,路上?……噢……原来……”
释然的男人不好意思起来。“我……”
在男人的目光里,金花微红的脸转向一边,心里暗骂着木头,可思绪却飘回了雪夜……
原来,在回来的路上,两个大女人先后开始内急,可是都不好意思跟开车的李平说,只好忍着。后来两个小家伙也因为同样的原因醒了,可是也不意思说。只是在心里把这根不知道体谅人的死木头骂了一千遍。而几个女人的坐卧不安也引起了李平的注意,他不断的回头,给几个不安的女人以鼓励和宽慰的眼神。
那意思是“放心吧,有我在……”
女人们见他不断的回头和使眼色,开使都以为木头开窍了,现在不停车是在找什么安全的地方。女人们还含羞带笑的感激了一下。可是随着内部压力越来越大,而木头除了一脸的傻笑,却一点停车的意思都没有时,女人们有心要杀人了。终于,小女人忍无可忍了。
“停车——我要……木头!快停车!”
自以为是又不明所以的男人,一脸愕然的刚把车停稳,女人们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冲了下去。而终于明白过来女人们是要干什么时,男人现在好有些难为情啊!可话有说回来了,不就是要……早说吗,停下车不就……
草原的冬夜深远而辽阔,仿佛要把一切都吞没,风呼啸着卷起雪粒铺天盖地的袭来,几步之外什么也看不清。几支温室的花朵在漆黑夜里瑟瑟着,拥在一起,茫然的体会着大自然的力量,刚才冲下车的勇气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怎么会是这样呀!
“来,这样就可以了。”
李平拿着大衣走了过来,站在了车尾。
在几个女人的警惕和不解的目光里,男人在车后迎风而立,反手将大衣在身后展开,对着几个女人点了点头。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的女人们心中一热。大女人们一阵忸陧,而小女人们则一声欢呼,一起跑到了大衣的后面。
“你们也快一点,我俩先上去了。”
完了事的小女人们打了个招呼就爬上了车。大女人相互看了看,金花半底着头走到了大衣的后面。
“啊——”
终于能了……
忍了这么久,一放开金花就在心里暗暗的叫了一声。舒心的感觉还没有细品,另一种感觉就提醒了自己,今天的声音怎么这么刺耳?就不能小一点吗?哎呀,这么久还不完?好象以前不是这样的吗……好不容易啊!完了事的金花快速的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一会儿,梅玉也拿着大衣上来了,给两个小家伙盖上。几个女人像约好了似的,一起闭上了眼睛。李平自己解决完库存,又把莫日根也扶下车放了水。上了车看到女人们的样子,心里想,她们都困了。于是他挂上档,慢慢的松开离合器,将车平稳的开了起来。
“什么?你也留在本市了,那太好了。”
松彩虹惊喜的声音让金花回过神来。
“是的,是我妈妈的工作调动到这了,我也就只能跟来了。”
说到分配,李平又无奈了。
“小李,你妈妈在什么单位工作,一会儿有车让他们送你过去。”
金花插话到。
“我母亲在税务局工作。我正想问你们怎么找呢,这下可好了。谢谢你了金姐。”
“税务局?你母亲是?”
“我母亲叫李晚琼……”
“什么!李晚琼是你……”
李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刚进来的梅玉就和金花一起大惊小怪起来,可后半句还是没问出口。
看到李平肯定的答复,两个女人又惊奇的相互的看了一下。感觉一向迟钝的李平也发现了异常,心里想,怎么连母亲是谁都大惊小怪的,女人就是女人。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看老莫吧。”
金花一句话,把大家拉走了,同时也挡住了李平的疑问。
小腿骨裂的老莫,躺在骨科病房的床上,一脸无奈的向大家着诉苦。而一向把安慰人当作强项的女人们,在老莫还没有诉说完时,便向我们充分展示了她们的能力。而两个只能通过眼神彼此问候的男人,相互之间表示了最深切的同情。
正说着,老莫的家人和单位的同事进来了。看着大伙一阵的寒喧,李平悄悄的退了出来。此时病房外的走廊里也全是忙碌的人影,在转了几个弯后,累了一夜的男人找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舒服的坐下闭目养起神来。
朦胧中,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站着。李平睁开眼睛,见梅玉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我……”
“该走了。”
梅玉轻轻的一句,打断了正想解释的李平。
这时候毛呢毛喃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也走了过来。两个小家伙见到李平,亲热的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左边的小家伙笑嘻嘻的说到:“是我先找到你的,见你睡着了就没有叫你。后来我跟妈妈说了,妈妈说这样你会着凉的。刚好,车也要走了,妈妈就和我们一起来叫你了。”
李平的心里有些热热的,他抽出手,爱怜的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心里暗道,小刺猥也能关心人啊!而他的目光却看向了母亲。感觉到李平眼中的含义,母亲翘起嘴角,飞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随着还俏皮的晃了晃头。
李平的心也跟着猛烈的晃动……幸好,有两个小女人拽着,要不然又……其实男人发傻,百分之百是女人惹出来的。
出了医院,吉普车上的司机已经换了人。上了车梅玉告诉李平,刚才金花已经通知他母亲,他母亲叫他直接去她单位就行。说完又对司机交代了几句,车子就开出了医院。可能是分别在即,大小女人们都似乎回避着和李平说话,只是几个女人在不断的交流。而李平也乐于清静,坐在一边听起了不用剧本的对白。
几分钟里,他就知道了和小家伙一起找他的女人是老莫的妹妹。然后和她们一起畅游了呼和浩特,又转到……最后是口红,衣服和……女人们的对话好象才刚开始,车已经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平淡的语气中有一丝丝的不舍。
母女三个收拾好东西,小家伙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大衣还给李平。而李平想说点什么,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抱着大衣。大女人打开车门先下去了,两个正准备下去的小家伙,突然回过身来,抱着李平使劲的亲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的说到“我们会想你的——木头”看着车下挥着手女人,本想下去的双腿好重好重。
车到了税务局的门口,李平那好东西下了车。从十六岁以后就在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在记忆拉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现在该是……边走边想的他有些失神,刚要上台阶,就差点和一个穿税务制服的女人撞上。
在女人的责怪声里,李平一边道歉,一边说出了目的。女人看了一眼这个走路不长眼睛的家伙“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给你说一声。”
女人说完就匆匆的进去了。
他刚把行李放下,就被一个雪球击中了。回头一看,几个背着书包女学生腼腆的站在面前。
“对不起,我没注意。”
其中的一个怯怯的向他道歉。
“啊,没事……”
还没等他说完,几个女孩子就嘻嘻哈哈的跑开了。望着跳动着活力的背影,李平微微的笑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到李平身后时慢了下来,最后停住。李平转过身来,那心中模糊的影子在台阶上逐渐清晰,慢慢的在眼前重合。是她(他)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让两个人久久的凝望却相对无言。
这时候已经很晴的天空飘起了雪花。雪花随风舞动着,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晶莹的光。终于,雪花清凉的落在两个的脸上,身上。情景就像多年前的送别。
*** *** *** *** ***雪的清凉让两个人回过神来。想要说点什么,可嗓子好象沙哑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想让脸上带一点笑容,僵硬的肌肉一点也不听使唤。李平艰难的咽了咽吐沫,想把那个在心里压了很久的声音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妈妈——这个称呼,也许今生只能在心底深藏了。
“你……来了。”
母亲的问候,简单而又悠悠的的飘来。
“嗯……”
声音从喉咙里滚了出来后,李平又点了点头。
“那你先等一下,我去跟单位的人说一下就来。”
台阶上的女人说完,转过身向里边走去。
一种怎么也说不清的感觉让女人有些茫然。二十二岁,他应该是二十二岁了。可是心里对儿子最深的印像却是二十二年前的黎明。
那也是一个冬夜,自己做了个梦,梦见一条巨大的青蛇在面前的天空飞舞,自己的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天地间只有这条青蛇为自己起舞。在舞蹈的最后,青蛇向自己飞来,将自己紧紧的缠绕。奇怪的是自己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想一生都和他这样拥有。就在这时,剧烈的腹痛让自己醒来。
一天一夜,就在自己筋疲力尽的,想要放弃一切时候,小家伙出来了。突然一下的轻松,却好象把自己的心也跟着带了出来。没有哭声!为什么他没有哭?可当时自己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在心里呼喊。这时一个女人进来了,她抓住小东西的小脚丫,把他倒提起来,在他背上用力的拍了几下。
“哇——”
浑身已经变得青紫的小东西哭了。自己深深的看了一眼,就在这哭声里笑着睡了过去。在醒来后的一个月里,看着这小东西在自己的怀里贪婪的吃奶,看着他哭,看着他睁着圆圆的眼睛,咯咯的笑出来。母亲的感觉是幸福!是短暂。
那在这以后呢?儿子的脸一下子就模糊了起来。他是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长大……最后与他见面是有五年……不,好象是六年?为什么会?……
“李姐。李姐……”
满是心事的女人被叫回了神。
“噢……乌兰,我今天有点事,先回去了,下午也要请假,你帮我说一下吧。”
没头没脑的说完,也不管别人要和自己说什么,女人一转身,留下了满脸诧异的同事。
“我们回家吧。”
和儿子说一句,女人在前面走了。
“嗯……”
儿子应了一句,拿起东西跟在后面。
模糊的影像终于清晰了。以前,不论是在多美的梦里,都是那朴素,纤丽的身影和永远都轻柔的问候。
“你回来了。”
“你放学了。”
“你……”
可是不管自己怎么的努力,却总是看不清她的脸。而记忆中的话语也只有那么几句。重和后的人影依旧是朴素。然而岁月并没有给她划上多少印痕,时间只是让她脱去青春而变得成熟。美丽在成熟中展现,更加动人心魄。
李平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几个女人会大惊小怪了。这样的人,二十几岁的儿子?换了是谁都会难免如此感慨了。
家离母亲的单位不是很远,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三楼三室一厅的房子,在当时是很少有人能住上的。而家里则是朴素大方,但却价值不菲。
母亲打开一间临街的卧室:“你就住这吧。”
儿子走进自己以后的天地。里面的一切一看就全是新的,可是粉色的窗帘,女人喜欢。卡通的床单,是未成年人的选择。几张不知是谁的明星画和一些‘儿童’用品穿插的摆设。看来母亲很下了一番工夫。可怎么看,怎么就……
“我是男人。”
“我已经二十二岁,我……”
李平无言了。
第07节 男人
女人跟着也进了卧室。敏感的她一下子就察觉了男人情绪的变化,女人有些慌乱。
“一听说你要回来,我就开始准备了。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没想到会……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它们拿走。”
女人一边解释,一边开始收拾。可却是拿起着,又放下了那,手忙脚乱了一番后,女人手里拿着个玩具熊无助的站在了那里。
“不用了。就先放着吧。我想先休息一下。”
李平说完就打开行李,自顾自的摆放起从部队带回来的物品。
女人低着头走了出去,顺手把卧室的门也轻轻的带上。
听见关门声,李平停止了忙碌。从女人刚才的举动里,他体会出了深深的关切,几丝惶恐和几多无奈。转身忙碌的时候,他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心在颤动,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在心底被唤起。是感动吗?还是……这突然间涌动情绪,像风卷起的海浪,让他有些不能自己。在心里暗暗的大吼了一声,男人一头扎到了床上。
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心思缥缈。儿子,他是我的儿子!可他是什么时候上的学?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现在他会喜欢些什么?这些年他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从没有陪伴过他的母亲?……还是……恨?他会吗……我该为他做些什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缩成一团的母亲,痉孪的手拉扯着头发,仿佛疼痛才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平静了一点。念头又转了起来。他刚才好象没有生气,那他可能就不会走了。可他还要走该怎么办?不!这次我绝不会在让他离开我!我一定……女人猛的站了起来。
“啊……天都快黑了呀!”
那他……还好还好……他还没醒。那我……我该……对,做饭!是做饭!女人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拿起了包,一溜烟儿的冲了出去。
很快,女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她轻轻的打开门,向儿子的房间看了看。
“还在睡……哼!”
放松下来的女人心里哼起了歌。
进了厨房,放下大包小包,把围裙往腰间一系,女人忙了起来。我洗洗……我切切……一会儿,女人微笑着拿起了炒勺——炒什么呢?我会做炒鸡蛋,我还会……我会……我怎么什么都不会呀!面对着摆满厨房的美味,女人的手开始颤抖。巨大的打击一下子把她的心拉空了。女人浑然不觉,晶莹的泪珠落在菜叶上,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剩下的我来吧,你先去休息一下。”
男人淡淡的说着,接过女人手中的炒勺,解下她身上的围裙自己带上。然后轻轻的扶着女人的双肩,用心安慰了女人一下。
女人无声的走了出去。
嗯。菜很全了。来在让我看看……盐,酱油,醋,味素,花椒粉……还有?……怎么只有着些调料?那配料呢……葱!鲜姜!这……怎么鱼都开肠破肚了,为什么不去鳞?还有芹菜已经切了,叶子还在?那油菜咋就剩光杆了?……晕……天啊……这是为什么?难!可是我会!哼哼……男人开始了。
坐在客厅里的女人已经不在是失落了。
“什么你来,为什么叫我走?菜可全是我买的!要是做不好,我……哼!就你能!”
男人辛苦为什么会有人恨?
姜丝肉,韭菜炒鸡蛋,烧油菜,清蒸鱼,西芹炒肉……这么多?看起来还不错。味道嘛,我先尝一下……嗯——我在来这个,那个也……
“咳。咳咳……我饿了,就……咳咳……”
女人好象快了点?
“来喝口水,哎—慢一点。”
男人也很……
“你喝红酒?”
“家里只有红酒……”……夜色有情。
*** *** *** *** ***在一九八九年的时候,我们生活中的许多方面还都由集体来办理。集体为我们准备了统一的住房,托儿所,医务室。为我们统一供应热水,采办肉食甚至于新鲜的蔬菜。这时候的集体有时更像是一个保母。而集体为我们提供的热水是每周的周五和周六,每户月收费三元。这不,今天就又是集体供应热水的日子。
晚饭过后,母亲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叫儿子去洗澡。
男人放好了水,舒服的躺了进去。部队的战斗速度在洗澡时也是一样的。很快,男人就完成了任务,擦干身上的水珠后,他穿上自己从衣橱里拿来的睡衣。咦—肩怎么这么紧,呀—它怎么才刚到膝盖,还有一丝淡淡的香气。这是?嗨……我怎么就……
男人忸涅的走到厨房门口,探进半个头,见母亲正忙着,他赶紧打了个招呼就一转身,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儿子逃走后,正在洗碗的女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小鬼,你以为我没看见吗?真是的,拿东西也不看好好看看,这下子好了吧?哼……瞧你那狼狈相……”
在心里笑骂着,女人的手也停了下来。“这才几分钟就洗完了?那能洗干净吗?不行,这一定得让他改。最少也得洗半小时。对,就……”
一向爱干净的女人马上下定了决心。
儿子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睡衣。整整齐齐的五件。水蓝色,乳白色,条纹相间的……变换的色彩中,男人的心也……换好衣服的男人躺在床上,家的温馨轻轻的抚慰着他,梦境悄然而至。
洗刷完毕的女人把一切都整理好后,也去洗了个澡。她擦着头发,在儿子的卧室门外站了一会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以往冷清的家,终于有了生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我的儿子。
是啊,儿子!他已经长大的像个男人了,他看起来有些文静,话也不多。好象还有一点害羞。他会开车,还当过兵。听金花说这次要不是有他就……好危险的!就是,也不看他是谁的儿子!他回做饭,菜烧的真好吃呀,我可是很久都没吃这么多了。想想还……他……他怎么那么能吃呀?整整六大碗米饭和桌上所有的菜!他怎么……我……女人想着,问着,红酒那温和的作用慢慢的合上了她的双眼。
清晨,女人醒了。她睡眼朦胧的走出卧室,眼前的一幕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阳台上的儿子,双脚正被一条皮索扣着,倒吊在半空。只见他双手抱头,一下一下的起伏着。仰卧起坐!女人可怜的体育词汇里好象只有它还接近。
男人头下脚上,赤裸着上身。头向上挺时够见膝盖,放下时肩背着地。起伏间,雄键的背阔肌和刀刻一般的腹肌不停的展现着。力量和纤巧,健美与柔韧,此时,二十二年前的青蛇飞舞,在女人的眼前重合了。女人呆呆的看着,心也随着这难言韵律起伏着。
许久,男人松开了皮索,站了起来。做了几个柔韧的伸展动作后,男人又开始了。
伏卧撑——女人的称呼。
“一,二,三……五十……一百……”
受到冲击的女人在心里数了起来。五百个,整整五百个的时侯,男人停了下来。屋里只有他绵长而有力的呼吸声。
站起来的男人还准备干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人正张大着嘴巴看着自己。男人赶紧放松了自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女人也缓了过来,眼神由惊讶转而含满了笑。看见儿子身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立即到卫生间里拿了条毛巾过来。
“累了吧?”
一边帮儿子擦汗,她一边心疼的问到。
“没事,我从小就这样。”
感觉到母亲的关心,男人有些不习惯了。
而此时,母亲又惊奇的发现,刚才还在儿子身上充满力量的肌肉,这会儿却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白晰而充满光泽,在清晨的阳光里,流动着……闪动着……
第08节 小城
母亲的亲昵让李平很不习惯。虽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愿望,特别是看到别的孩子在享受这种温情时,他就会产生强烈的冲动,想……有一天……而随之而来的渴望与失落,在他的记忆里划出了深深的痕迹。然而,当这一切到来时,男人的心却有些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于是,逃避就成了一种选择。只是还带有更多的羞怯。
“不用……我……你……”
像被火烧着的一样,男人‘抢’过母亲手中的毛巾,仓惶而去。
“不时好歹!我……”
女人在心里嗔怪着。
看着儿子卧房的门,女人一脸的得意。
“小鬼,还会害羞啊?我可是你妈吔!”
卧室里,穿戴整齐的男人,双手摸过扣紧的风系扣,顺着前胸滑向腰间。空的!愣了一下的男人随即释然。部队的生活已经远去了,三年的练砺之后一切将从新开始!舍不得吗?随遇而安好象更适合自己。可为什么会在这离开几天的早晨,又像从前。经过了总要留下痕迹,不管说有多不在意。
从卧室出来,母亲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听见里边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男人又不放心起来。厨房里,女人正拿着把菜刀和一块砖茶(一种专门用来熬制奶茶用的茶叶。成砖块状,很硬)在较劲。硬!我砍!砍!还是硬……
感觉到拿刀的手一轻,女人愣了一下,回过头来。手中的刀已经到了儿子的手里。看着儿子有神的眼睛,女人……
“它……好硬,我砍了半天都……”
儿子找来几张报纸铺在厨房的地上,把砖茶放在上面。然后将刀一转,用刀背在砖茶的中间一敲,茶叶断成了两半。顺着断面用刀连砍带撬,茶叶被肢解成小块。
男人一边将看碎的茶叶装在袋子里,一边讲解道:“茶叶在用之前最好在太阳光底下晒一下,或放在暖气上。这样茶叶会变松弛,很好砍的。”
讲解完,男人抬起头。
眼前的女人眼睛睁的很大,一副以后这些你还叫我做的脸色。
“哦……”
明悟了的男人做起了早茶。
女人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她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儿子在忙碌。小米用黄油炒至金黄,香气四逸。熬好的清茶放在火上,将炒好的米放进去煮到茶开,接着兑入牛奶,嚼口(奶食的一种,可炼制黄油)黄油。然后反复的撩动茶水,使之不沸。五六分钟后,熬好的米茶被装进铝壶。
儿子沉浸在旧日的岁月里,母亲则……
“真香啊!以后就……哈哈……”
儿子给母亲的茶碗里放了几块切好的奶豆腐,在自己的碗里放进了手把肉片,然后,拿起茶壶,前后的摆动一下,茶和米就一起倒进碗里。不会熬茶但会喝茶的女人知道,这种技巧,可以把茶中的米全都倒出后,茶还能剩一半。
房间的暖气很热,男人用手扯了扯衣领,茶,女人买回来的早餐。男人的动做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一身绿色的军装,穿的一丝不苟,直挺的肩背像有谁在支着。
“傻儿子,这是在家里呀!屋里这么热,你干嘛还穿那么多?连风系扣都不松,你当还有来管吗?哎……儿子哟,你……”
“不行!全是傻儿子身上的军装惹的祸!对换了它,就是它——”
在心里翻江倒海的女人终于受不了了,暗一咬牙,愤然离去。
“孟科长吗?我是小李,对,是我。我今天有点事,不能去单位了。啊,对对,好好,就这样。那好,再见。”
放下电话的女人对那绿色仍旧感到无比的刺眼。“我的儿子,怎么能够只……哼……”
吃过早饭,女人就急不可待的拉着儿子出了家门。
小城的天很蓝,李平和母亲走在冬日的阳光里。这座陌生城市将带给他什么?
*** *** *** *** ***题外话:故事是发生在一个遥远的星球,那里也有美丽的锡林郭勒大草原。星球上的人们和我们有着一样的生活,他们的社会制度和我们很类似,因此,有许多故事情节就像在我们身边发生的。本来想定年代是玄武3698或朱雀1234.可同在一个宇宙里,那里一定也是1989年。故此……
*** *** *** *** ***雪后的小城,一片银装素裹。上午十点多钟,街道上已经有人在清理积雪了。锡林浩特市是个地级市,约有十几万人口,市区面积有五平方公里左右。百货大楼位于该市的主要的商业街额尔墩路,是个三层建筑。这也是当时最大的商场。
母亲拉着儿子直接上了商场的三楼。
“来,试一下这件。”
“嗯……颜色有点不太配。那就……”
“来,再试……”
“来……”
商场里的暖气很热,母亲的热情也分外的高涨。不一会儿,被火焰围绕男人就满头大汗,身心疲惫了。衣服大小合适,颜色也不是另人不堪忍受,怎么就……唉,又来了。
终于。
“嗯……不错,不错!就是它了。”
“多少钱?”
“一,二……四百二。给,正好啊。”
“哎呀!你的鞋!你怎么能……”
“你穿多大的鞋?”
“四十二码。”
“来……”……
“内衣呢?”……
内衣是不用试的。在母亲千挑万选的时候,男人溜走了。
笔,墨,纸,砚。
不算太好,可还能用。
笛子,萧,二胡。
音色还不错。其它吗?以后在说吧。
这刀,嗯……钢口很好!分量适中,就是它了。没想到这里还能买到……
“你在这呢,让我们好找!你……”
母亲来了。看着儿子手中的家伙母亲大为不解。
“你买它干什么?这……”
“这是正宗的厨刀,还是北京‘王麻子’的。家里的那叫……”
男人自得的解释到……
“家里的咋了?我不是还一样用?你用不了就不要找借口!”
母亲‘愤怒’的打断了男人。
“那……”
“那什么呀那。”
一脸无耐的儿子又被母亲抢去了话头。
“它很好用吗?”
母亲盯着儿子手中的家伙问到。
“好用,厨师……”
“那好,买了。”
母亲干脆的决定了。
“我还想……”
男人吱吱呜呜的看着母亲。
“还买什么?一起算了。”
“那就买……”
于是男人的选择:炒瓢,漏勺,菜墩……
“等等,还有……”
男人又跑到另一边。
料酒,白糖,淀粉,陈皮,干椒……
连瓶带包的男人,三个大惊小怪的女人。跟母亲一起过来的两个女人李平都认识。
“金花姐。嗯……”
“别嗯了,这是斯琴,你也叫姐的。”
金花拉着老莫的妹妹介绍到。
“斯琴……”
男人笑着大着招呼,正要问老莫的情况。
“不行!”
金花猛的意识到了什么,截口道:“我们和晚琼都是姐妹,你一个小鬼怎么能叫我们姐姐!不行!我们都亏了。来叫阿姨。”
金花一脸渴望的看着李平。
“……”
艰难呀!我……你们能大我几岁?叫阿姨!好……男人难道真是难人?
“来,叫嘛,就叫一声,来……”
一心要找回平衡的金花,恳求着。好象只要李平一叫阿姨,她马上就会给他糖一样。
“我……”
男人……
“行了,行了。”
斯琴拉住一脸渴望的金花。“你可真是的,这么大的人和一个小鬼计较,累不累呀!”
“我——小鬼?”
你们有我高吗?是谁让我叫的姐姐?怎么……尽管理直气壮,可是男人还是……好男不和女斗!
“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看着满柜台的大包小包斯琴好奇的问道。“不会是……”
说着满脸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李平。
“我……”
我又怎么啦?我……男人满心的不忿,猛的迎向那好奇的目光。可,唉!底气……无奈呀,男人转开了脸。
“小平刚回来,我前几天在家也没怎么准备,正好今天有时间,就一起来买东西了。”
母亲从售货员那要来几个纸箱子,一边装,一边回答着。
“噢——”
斯琴拉了个长音。“我看小鬼跑前跑后的,还以为是他在准备结婚呢。”
“这也能想?”
男人有些无力。
看着装了几箱的东西,男人有些发愁了。这些东西并不重,如果放在一起,自己就行。可这一堆就……那……我抱三个,她们拿……可是三个女人都……花枝招展的,怎么看,怎么都……
“现在知道难了?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女人们幸灾乐祸起来。
“我……”
“别我我的了。外面有车呢。快拿吧。”
男人把东西都放到车后箱里。女人们已经开始在热烈的讨论起来。
“我们出来的时候跟梅玉说好了。先去接她。”
金花说到。
“好呀,接了她去我家吧,中午就在我那吃饭。”
母亲发出了邀请。
“你哪?我们可……”
“哎呀,那是以前,现在有他……”
“他?他行吗?他……”
“他可不光能吃,他呀……”
“是吗?就他?……”
讨论中,梅玉家到了。三个大小女人一上车,后座上立刻挤做了一团。在一群女人的大呼小叫声里,车停在了家门口。把东西都放进了厨房,男人把东西分门别类后,忙了起来。
客厅里,女人们则对着另一堆东西发表着看法。
“这件衣服挺好看的,他穿……”
“这鞋……”
“这……”
“这些也是你给他买的?”
“不是,是他自己……”
“他还会这些?我看他……”
“就是,他只会……”
女人们的讨论声里,菜上来了。七手八脚的收拾下去,女人们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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