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妇女主任讲述：组合家庭的那些事
村妇女主任的工作，相信大家最清楚不过了。
我要说的这些组合家庭的故事，虽没有什么专业的技术知识，但个中滋味也是没点生活经历的人是不能深刻体会的。
随着离婚率的提高，家庭的稳定性越来越低，农村的组合家庭也越来越多。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组合家庭，更是各自上演着它们的酸甜苦辣。
作为妇女主任，调解家庭纠纷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我分享几个组合家庭的故事，但愿大家能从这些百味人生中悟出生活真谛。
1
周姐在嫁来我们村之前 ，也曾经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她知道妇女主任就是一个管家婆的差事，所以从不轻易给我增添麻烦，让我给她解决什么问题。
只是，有时候会像朋友一样和我倾诉心中的苦闷。
周姐原来做妇女主任的时候，也帮助村民调解过无数的家庭纠纷，尤其是很多的组合家庭，她说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组合家庭。更想不到原来劝别人的时候都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轮到自己了才知道做起来有多难。
周姐之前的丈夫因病去世，村里人可能担心她会再嫁，换届时她就落选了。
当年也是为响应政策的号召，没有生二孩，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在父亲去世后却不顾她的阻拦非得嫁给爱情去了远方。周姐也曾去女儿家住过，可是闺女家条件并不太好，看得出来她婆婆并不欢迎周姐长住，周姐觉得无趣便又回家了。
没有丈夫、没有工作、女儿也没在身边，周姐感觉人生真的很灰暗。在亲戚的游说下，她就嫁到我们村来了。
顺便说一句：姑娘远嫁一定得考虑自身的条件，你嫁给爱情没有错，但你也得考虑很多的综合因素。如果你没有驾驭远嫁的能力，请你不要轻易相信你的爱情。
我们农村有句俗语：“没有金钢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
对于那种能力强的女孩子，嫁得远，很多事可以拿钱解决；对于那种还得依赖男人给钱的姑娘，远嫁真得慎之又慎。
周姐嫁给了我们村里的忠哥。
其实忠哥人很好，他的妻子是突然发病过世。忠嫂过世的时候，他们的孙子刚好半岁。忠哥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很长时间别人给他做媒他都没答应。也是缘份，介绍周姐的时候，他居然肯去见面并且一见就对上眼了。
周姐毕竟是当过妇女主任的人，为人处世的情商还是挺高的。不像之前的忠嫂，人好，但不爱说话，嘴巴也不甜，整天闷头干活。
忠哥的母亲更喜欢周姐，如果不是忠哥的母亲从中周旋，也许他们两个真就分手了。
所以女人要是能把婆婆哄好，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周姐和忠哥挺合适的一对人啊，哪来那么多的矛盾呢？
别忘记了忠哥还有儿子、儿媳、孙子呢。估计大多数组合家庭的矛盾都是来自于孩子，忠哥家也不例外。
我们这儿的经济来源以种梨为主。忠哥家不止种梨，还开了一辆运输车。
之前忠嫂在的时候，忠哥去跑运输，家里的农活都由忠嫂打理。可现在，周姐不会啊，她之前可没干过这些活啊，邻居看她干活的样子都乐死了。
因为周姐一个人不能胜任，忠哥忙的时候便叫在外面打工的儿子回来帮忙，儿子一肚子火也不好发作。儿媳妇便给后婆婆甩脸子，和别人吐槽现任婆婆的能力大不如前任婆婆。
其实能力这个东西不能这么比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但周姐能说什么呢，难不成她还真和原来的忠嫂一比高下？那忠嫂还当不好妇女主任呢。再说了，活人怎么和死人比呢？周姐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无论她多么努力，终究取代不了忠嫂。
虽然她也知道人性就是这样子，总是喜欢在心里拿现任和前任比，尽管除了徒增烦恼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卖完梨子，钱都是忠哥收起来了，因为儿子说要准备开店。儿子特意嘱咐钱不能交给周姐，万一她拿了去顾她女儿呢？
周姐也能理解，毕竟树是忠嫂在世的时候栽种的，谁还不是想给自己的孩子多留点财产呢？但到底也辛苦一年，周姐说那就给她买个手镯吧，忠哥犹豫，还是老太太发话，忠哥才给周姐买了个手镯。
忠哥的儿子终于把店开起来了，然后儿媳妇又生了二孩。俩孩子儿媳妇一个人也带不过来，便让周姐帮忙带孩子。
因为带孩子也是生了很多闲气，儿媳妇不高兴，周姐也不高兴。这中间很难说谁对谁错，我只能说即使是忠嫂在世，婆媳矛盾也难免。
但我得告诉大家一个真相：很多人都说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错了，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就是人精，四五岁的小孩子撒起谎来真的脸不红、心不跳。
我亲眼见过忠哥家的小孙子撒谎，弄得周姐很尴尬，并且真的不是她妈妈教唆的。
但周姐从来不和家人发生正面冲突，她觉得也不能让远在他乡的女儿操心。她来找我聊天，也只是心里憋屈了想让我安慰她一下，并没有要求我评理啥的。
2
要说组合家庭为什么那么多矛盾呢？
依我看最主要还是因为钱的问题，都是各自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其实这样的家庭真的就少了凝聚力。
一天，易老太太哭着来找我评理。我的妈呀，这八十岁的老太太哭啥呢？
原来是她和儿媳妇吵架了。说是儿媳妇给的生活费都给了老头子，从来没给她，她要是生个三病两痛的总得找老头讨钱，老头有时候又不肯给……
说得我也是晕头转向的。儿女给父母钱给谁不一样吗？其实还真不一样，尤其是组合家庭。因为他们很可能各是各的钱。
问题是这易老太太嫁给陈老头已经三十年了，都耄耋之年了还AA制，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听说陈老头的前妻是因为不堪忍受陈老头的折磨喝农药自杀的，后来娶了易老太太，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了，对易老太太的态度大大好过先前的老婆。
话又说回来，易老太太过门的时候，陈老头还有一个儿子没成家呢，易老太太也是出了力的。
如今都这么大岁数，都做了太爷爷的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二心吧，可把钱分得那么清楚，还是怕自己的孩子吃亏吧。
其实农村的老父母，再怎么样又能存得下几个子儿？也真是难为他们了，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好好活一回。八十多岁了，真的没有多少光景了。
如果说夫妻生活几十年都还不能相互信任的话，这家庭组合起来着实有点让人失望。
3
有些城里人都特别向往回归农村，觉得农村山好水好空气好，农村人也朴实。农村确实有这些优点，但农村人因为见识少格局小，会有狭隘自私的一面，且容易嫉妒。
我还是觉得有一句话总结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大顺哥的老婆在女儿才五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大顺又当爹又当妈，日子过得挺不容易。
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外村的杨丽，不过杨丽带了个三岁的儿子，虽然大顺觉得带个儿子负担重，但看看自己的条件也就同意了。
不过别小看了这个杨丽，干活里外都是一把好手，还待女儿特别好。小女孩和她混熟之后，就叫妈妈了，以至于村里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她不是杨丽的亲生女儿。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在夫妻共同努力下，一个小家庭红红火火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小两口的努力，大顺家很快就比很多邻居富有了，这也引起了之前同情大顺那些人的妒嫉心。
人是个很奇怪的物种，你比他弱，他倒是会同情你；你要是比他强，又会嫉妒你；一直在同一水平面上这又不可能，矛盾就是这样形成的。
杨丽带大顺的女儿比亲闺女还亲，旁人自是没话可说。可他们会用别的言语刺激大顺。诸如：“大顺，你傻啊，你给别人养崽还那么玩命啊”“大顺，你现在咋成妻管严了啊”……
因为农村的传统就是财产主要给儿子继承，所以旁人有意无意地扇阴风点鬼火，还真就让大顺鬼迷心窍了。再也不象从前那样听杨丽的安排了，杨丽和他吵架闹离婚，村干部去调解了好多次，过不了几天大顺又恢复了原样。气得杨丽吐血，真的离婚她觉得自己名声不好，嫁了一次又一次，谁知道下次又会遇到个什么鬼？
再说她也舍不得女儿，她说一个没妈的孩子再摊上一个这样的父亲多可怜啊，可还有人在大顺跟前说她只不过是假慈悲。杨丽认命了，也不想和大顺吵了，自己还是拼命种果树、养猪啊啥的，大顺愿意做多少就做多少，全凭他自己的良心。
好在女儿越来越懂事了，十三四岁正是叛逆的时候，她看到后妈的付出得到的却是父亲如此的冷漠，跳起来和父亲吵架，骂父亲是猪脑壳听别人唆使，直到把父亲骂醒。
听杨丽说起这段过往特别让人感动，她说是女儿拯救了他们的家。
想来大顺一个大男人确实挺蠢的，其实后来杨丽的儿子哪需要继承他的狗屁财产呢？人家长大后考上大学留在省城工作了。
倒是女儿嫁得近，有用的财产，杨丽就打算给女儿了。她说儿子读书用的钱比女儿多呢，女儿嫁得近，以后老了不能动了还不得指望女儿照顾。
好在姐弟两个对父母的财产都没有兴趣，不知情的人也不知道那是一对没有血亲的姐弟。
杨丽的苦尽甘来让我相信了人心确实都是肉长的，看到了年轻人终于不像父辈那样愚昧、那般狭隘，真的让我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如果大顺的女儿像父辈那样没主见，听别人嚼舌根、按不怀好意人的意愿去发展，那么他们家真的就没有了希望。
4
是不是所有的组合家庭，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哀伤？
不。
总还是有不一样的人，他们的做法让我耳目一新，也给那些想重新寻找幸福的人，点燃希望。
田老师家应该是我见过最幸福的组合家庭了，他们的幸福特别值得让人深思。不止是夫妻关系好，妯娌之间关系也都挺好。
田老师是村里的老师，他离异，前妻爱赌；师母也是离异，听说她的前夫也是好赌。
他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一人带了个孩子，啥也没有。因为前任都是赌鬼，孩子交给他们不放心，也不可能指望他们抚养孩子，不如自己带着踏实。
田老师是那种不多言语的人，但师母是个火辣性子。两个孩子在上学，显然，田老师那点工资远远不够。师母便四处赶集吆喝摆摊赚钱，真得佩服她能吃苦。
师母对两个孩子说，现在你们还未成年，父母养你们是义务，你们得好好珍惜父母养你们的日子。等以后长大了就是父母依赖你们了，你们是农村孩子，读书对于你们来说是唯一的出路。只要你们能考上大学，再怎样辛苦父母也会供你们读书。
两个女儿果然都考上了大学。
女儿们大学毕业后，田老师还在县城买了一套新三居。师母说养的虽是女儿，她可不会轻视女儿。得给女儿足够的面子，谁还没点虚荣心嘛。女儿带男朋友回来，在我们农村，上个厕所都脏兮兮的，多不好意思啊。我们总不能动不动要求男方家境怎样怎样，女方家却没有一点诚意啊。买套房子，自己可以住，以后女儿生了孩子啥的回来住也方便不是。说没有儿子就不必买房子的人，估计是他们自己就不重视女儿吧。
有趣的是师母果然说话算话，等孩子们各自成家后，真的就不管孩子了。她也不再去赶集挣钱了，在家做起了全职主妇。寒暑假的时候就和田老师到处玩。
她的两个女儿待她好得不得了。
同样是组合家庭，为什么人家就能和谐相处？
你们可能会觉得那是因为他们带的是两个女孩子。其实不是，你是没见过因为女孩吵架的组合家庭。主要还是各人对生活的态度问题吧。
我问过师母，她说反正婚前都没有财产，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有AA。我们的国情可能真的不适合AA，好多夫妻A着A着情分就淡了。
至于妯娌，公婆家那边能多出点就多出点吧，自己一个二婚的都不算计，她们自然也就不会说什么了。没钱自己少花几个，千万别为了小钱伤和气。
最重要的是孩子，孩子才是组合家庭中让人最头疼的。组合家庭过得不幸福的，确实多是因为孩子。
师母说孩子必须得在该管的年龄管好，很多父母都是该管孩子的时候过分宠溺，长大后又管不了，给他出钱出力还把父母当成仇人。只有引导她们自己好好努力，有出息，有见识，格局也就大了，自己能挣钱自然不会惦记父母的仨瓜俩枣。
更有意思的是听田老师说师母去自己女儿家帮忙做了段时间家务，她都让女儿自己掏钱买菜，田老师都不能理解。
师母说很多人就是因为分不清主次才导致家庭关系矛盾重重，既然都已成家，那就得各自是各自的家。
孩子喜欢把父母的钱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们自己成年了难道不应该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吗？今天这个女儿来蹭点油水，明天那个女儿来沾点便宜，结果到头谁都觉得自己吃了亏，谁心里痛快？
一个也不给，给自己存点钱防老心里踏实。
师母还说她不去做生意其实也是为了孩子好，年龄大了，太辛苦了对身体不好，万一生病了给孩子造成负担反而落埋怨。反正田老师的工资也够两个人花，不管儿女要钱，不给他们增加负担，也不打算给他们留什么遗产。
孩子成家了有他们自己的生活，父母总不能为他们活一辈子。
师母说得挺有道理，让我也觉得通透了好多，我觉得她比我更适合当妇女主任。
有人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也有人说：不幸的家庭是相似的，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
这些家长里短的故事，我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以后有机会继续分享。
—完—
小说：女人的天敌是女人
文/白菜
1
苏青快四十的时候，对给她发银子的衙门心里腻歪，又不能拍屁股走人，她在中年危机的油锅里滚来滚去，直到有一天接触心理学，快要煮熟的鱼有了生机，一跃到了心理学辅导班上。
辅导课在每周日的上午。上课的时候，苏青坐在靠后的位置，她的目光穿过一片头顶，有的森林茂密，有的草贴地皮，有的植被稀疏，有的日益荒漠。
苏青常被坐在她前面的脑袋吸引。
是个利落的丸子头，天鹅颈，流水肩。下课，丸子头回过身来，对着苏青一笑。苏青心酥了一下，明眸皓齿的美，美到连女人都心动。
班里女生少，和苏青同龄的女生更少，随着下课后的频繁回头，丸子头和苏青逐渐熟悉起来。
丸子头叫倪妮，是一名会计师，比苏青小一岁。
这个年纪的中国女人，有的安心迈入黄脸婆家族，有的企图逮着青春的尾巴逆流而上，苏青和倪妮都属于有追求的女性，几个回合便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两人下课后约了几次饭。两只母鸡约会，刨食是第二位的，聒噪是第一位的。一来二去，两人就互通了彼此的成长故事。
倪妮从小在农村长大，五岁没了爹，她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村子里受尽了磨难。十六岁时，她的一个叔叔把她们孤儿寡母带到了城市。从此她靠自己的打拼，到现在开上奔驰。
苏青没问那个叔叔是亲叔还是倪妮母亲后来的真爱，无关紧要了，反正这个男人改变了倪妮的命运，带她跳出了农门。
而苏青的经历简单直白，几乎是一条直线长大，不算差的家境打了底子，上学恋爱结婚生子波澜不惊。她在临近四十的关口幡然醒悟，庸庸碌碌的生活一下子看到底，她要造反。
她对倪妮坦诚未来成为一名优秀心理师的野心，希望多赚些钱。她对宝马奔驰没兴趣，开玩笑说，若有人送就敞开门笑纳，卖了换辆牧马人开开。
一辆红色牧马人，在无人区自由驰骋，是苏青的一个梦。
倪妮的十指永远涂着各种颜色，而苏青几乎很少染指甲，她觉得一切颜料堆在指甲都脏，儿子喜欢吃带馅的食物，她要隔三差五和面。
倪妮说话爱一只手捂着嘴做耳语状，压低声音，说什么都像咬耳朵说八卦的样子。
苏青常常大笑姑婆，忘了矜持。
倪妮说：无论男女，到了四十，挤公车，吃苍蝇馆子，打野战，都是很low的表现。人生是失败的。
苏青对号入座，成都的苍蝇馆子里，藏着最正宗的川菜味道，她爱。
两朵不同土壤里开出来的花，姿态不同，彼此摇曳吸引。
2
两人后来有一次约饭，令苏青印象深刻。
到了餐厅预定的位子落座，倪妮就把上课时穿的风衣脱掉了。
倪妮穿了一件黑色层次分明的小礼服裙，上半身黑色雪纺上有花纹，但苏青还是看出来，倪妮没有穿内衣！
倪妮的身材真是恰到好处的丰满，她在著名的微胖界混着，但骨架小巧，看起来苗条，一下子让人想到婀娜俩字。黑色雪纺衣服里，俩乳鸽藏匿着，随时要不安分地振翅高飞。
中年女人，经历生育哺乳，乳房大多惨不忍睹，非靠内衣勉强撑个门面。倪妮这么有自信裸着她的胸，苏青竟然不好意思看她！
苏青由衷地说：我和你只差一岁，你比我显年轻多了。今天我得好好向你讨教一下不老秘诀。
倪妮恰到好处地一笑：保持青春的秘诀靠男人。
苏青问：怎么靠？
苏青觉得自己快成女汉子了，她老公跟随新项目借调外地，只在周末回家，平时家里大小事，都指望她。和青春期的孩子斗智斗勇，还要抽空充电，努力扮演积极向上的好妈妈。这一年里，给她个红裤衩，就能当超人了。
倪妮毫不掩饰说：男人的性爱啊。
那天她们去吃西餐，倪妮手里的刀叉，切牛排，毫不掩饰把自己的一部分隐私也剖开。
倪妮说自己十六岁就失身，初夜给了她的那位带她跳出农门的叔叔。
她说：这是我人生第一个男人，睡了我妈，又睡我。
倪妮说这话时面带微笑，并不悲伤，她将一块牛排迅速吞下，说：这件事听起来很悲伤，但我从中发现了好处，从此就再也离不开男人了。
牛排店的汤可以免费续添，倪妮添一碗汤说：男人就像汤，各有味道，但经历多了，又差不多一个味。
倪妮添了五碗汤，如此大胃王让苏青吃惊。苏青还记起她们第一次约饭吃了牛腩火锅，倪妮将牛肉夹到碗里，满满一碗。
看起来身材苗条的人有如此风卷残云的功力，苏青却想到心理学上的案例，倪妮缺乏安全感。
苏青和倪妮的约饭，就像一场相声，倪妮逗哏抖包袱，苏青就是那个捧哏的人。都说物以类聚，随着约饭的深入，苏青知道她们不是同类。但中年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苏青对另一个包袱里的东西感到好奇。
因此她笑着说：你这么美，到了八十都会有人追，有汤喝。
倪妮说：你也美，只要肯敞开胃口，总有汤喝。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苏青的日子平淡如水。但她闻见窗外的菜香也想入非非：对小鲜肉没什么兴趣，我喜欢三有大叔。有才有财有趣，长得还不能太油腻。不过，街头捡垃圾的大叔，长成刘德华也没兴趣。
苏青说完，话题一转，开玩笑问倪妮：走过那么多路，喝过很多碗汤，你肯定有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倪妮说：有一种我特别不喜欢的。
苏青伸长耳朵。
倪妮说：我最痛恨那些饭点不约，过了吃饭点来约的男人，连顿饭都请不起，谁有心情和他聊骚。
如不是公众场合，苏青几乎要哈哈大笑了。她也不喜欢那类只抠脚丫子不抠一分钱的男人。
大约心里提醒自己不当抠逼，不赚开奔驰女人的便宜，几次约饭，都是苏青抢着买单。
倪妮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对苏青说：下次我请，本城的大馆子，你随便挑。
就算大馆子免费吃，苏青也没时间去。
新年过后，儿子的中考进入倒计时，苏青连去辅导班上课的时间都被挪去了。她已经快半年没见到倪妮了。
有一天晚上，都九点半了，苏青突然接到倪妮的电话。
3
倪妮在电话里的声音朗朗的，她约苏青出来坐坐，一定要给她这个面子。
倪妮上次也是在晚上约她，因为要陪孩子，她拒绝了。
这次邀请也不巧。白天，苏青单位组织进山拉练，回到家她累个半死，因此抱歉不能给倪妮这个面子。
倪妮有点娇嗔说：你好久不去辅导班，我失恋了。
苏青笑，她好久没见倪妮，似乎失去了看她包袱里花红柳绿的热乎劲。女人的友谊，一段段花开，随性浓烈，随时枯萎。倪妮这么一说，苏青的城墙开始松动。
倪妮接着说：你看我都到你家门口了，不如一起洗个脚吧，正好解解乏。
苏青的城墙哗啦倒塌。周末，老公在家陪孩子，洗脚的会所又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苏青将自己简单捯饬一番，欣然赴约。
小区门口，倪妮穿着赤红长裙，站在她的奔驰车前。这次她没有梳丸子头，大波浪，大耳环，烈焰红唇，春夜灯火里，她美得东邪西毒，仿佛钟楚红走来。
而苏青休闲装小白鞋，是淡汤。
上了车，倪妮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眨，说：我有一个朋友从外地来，就住在花溪酒店，要不咱们接上她一起洗脚？
花溪酒店离苏青家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苏青说着好，倪妮就发动了车子。
路上，倪妮说自己已经通过了心理学的各科考试，下一个目标，律师证。
苏青很惭愧，心理学的课程让她很吃力，奔四的记忆就像一个漏斗，吃到肚子里的很多，装到脑袋里少。儿子的中考又分去她太多精力，她还有两门没过。
而倪妮是个考证达人，据她说已有多证在手，长得美还奔跑在努力的路上，只有丑人才多作怪，她是独立女性的楷模。
很快到了花溪酒店。倪妮看了下手机，迅速敲了一串字，转头对苏青莞尔：咱们一起上去吧。
苏青说：上去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不如叫她下来一起走吧。
倪妮说：没事，她刚刚给我微信说还在打扮，这家伙我了解，打扮起来忒费事，得催。
花溪酒店是五星标准，离苏青家近在咫尺，她无数次从这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走过，酒店的金碧辉煌与她这上班族无关。不知是对酒店的好奇还是照顾朋友面子，苏青答应了倪妮，跟她一起下车。
到了大堂门口，倪妮自言自语说：六号楼，六号楼在哪边？
苏青脚下轻便，一溜烟跑到保安那里，问了六号楼的位置。
两人进了大堂，倪妮左拐右拐，把苏青引入电梯，苏青说：刚才保安说了，六号楼应该在西北方的位置，这个电梯是东户，会不会错了？
倪妮眼睛一眨：没错没错，就这边。
电梯很快把她们送入十三楼。叮当一声，烤箱时间到了，出来俩艳丽的点心。
地毯消去了倪妮红色高跟鞋的响声。美人裙角流动，间或露出细细白白的脚踝，倪妮的美武装到脚趾头。
红裙像一尾鱼，很快游动到1302房间跟前。倪妮站定，对着房门轻轻敲了三下。
房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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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吃了一惊，以为走错了门。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倪妮的朋友是母的，怎么变成公的？
男人一看就是刚洗完澡，头发还顺服地趴在头皮上，一张中年的脸瞅出几分有钱人的油水来。还不算难看，难看的是他的衣着。上身穿了件白色背心，小肚微凸，下身穿了条黑色紧身秋裤。中间一团明显的凸着。
苏青感到难为情，以为走错了房间，但是男人很熟络地叫着倪妮的名字，招呼她俩进来。倪妮对男人介绍说：李哥，我同学苏青。
苏青站在门口不动，说：这实在不好意思，这太不方便了，咱们在外面等他吧。
倪妮回头拉了苏青的手：没事没事，都是很熟的关系，咱们进去稍微坐一会儿就走。
说着，她另一只手出示丹蔻五指，表示也就五分钟。
李哥扫了苏青一眼，招呼说：两位美女到客厅坐会儿，我里间换下衣服，也就五分钟。
苏青感觉别扭，但又找不到强壮的理由拒绝， 硬着头皮跟倪妮进了李哥的房间。
李哥住酒店的豪华套房，一进门是会客厅。一屋子幽暗暧昧的灯火，闯到陌生男人的领地，苏青暗自炸开羽毛。她坐到电脑旁的椅子上，这里地势高。
倪妮一屁股坐在双人沙发上，一只手轻轻敲着沙发旁边的一个茶几，手指像弹琴。她今天指甲的颜色造型，和旁边那部电话上的雕花有些相像。
忽然倪妮停止敲茶几，揉着太阳穴说：哎呀，李哥，你这有茶叶吗？我今下午喝了点酒，这会儿突然头晕，你给我倒杯茶，冲冲酒气吧。
李哥说着好好好，移动着突兀的雄性肉体，冲了两杯茶，一杯给倪妮，一杯给苏青。
苏青本以为李哥冲完茶会去里屋换衣服，但是，那具雄性肉体坐到双人沙发上，和倪妮两人聊起天来。
苏青很不自在地翻着五星酒店的介绍书。视线的余光里，坐着的李哥双腿叉开着，保持着传说中男人屌炸天的样子。
俩人在聊喝酒的话题。李哥说：你虽然一身香水味，我还是闻出了酒味。
男女的鼻子果然构造不同，苏青整晚只闻见了倪妮的香水味。
倪妮一派慵懒：这法国的洋酒很有后劲，刚才开车时没感觉出来，现在脑袋开始犯迷糊。
李哥体贴说：喝点茶吃点水果就没问题了。
倪妮端起茶水来喝了口，对苏青说：苏姐，你也喝点茶，一会儿咱们就走。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苏青端起茶杯。杯中一朵小玫瑰盛开，殷红如血，花香奇异。她放下了。
她听见倪妮问李哥：你这里有水果吗？
李哥说：哎呀，不巧，刚跟你说吃点水果我还没水果，失误失误。
倪妮说：要不这样，我下楼买点水果吧。
苏青一听，一下站起来，她终于找到出走的机会，对倪妮说：走吧，咱们一起下楼。
倪妮手指一扬，改变了主意：要不算了吧，酒店跟前也没什么好水果，不买了，咱们稍坐一会儿就走。
还没坐一分钟，倪妮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倪妮从沙发上站起来，神色有些紧张神秘，悄声说：我老公！
苏青和倪妮在培训班认识两年了。女人聊理想八卦美容养颜，都是不管饱的小菜，男人才是主食。有老公的女人，老公是个包子，忍不住露馅。倪妮很少提及包子，只说他十六岁起离不开的各种汤，更不用说孩子。询问别人隐私不太礼貌，苏青有种感觉，倪妮没有老公和孩子。
如今社会，三日已河东河西，更何况快半年不见，或许倪妮多年喝汤无味，已经找到了出锅的包子。
倪妮捂着她的手机，像捂着一个蛋，几乎耳语说：我去门口接个电话。
说着，她快速走出房间。
苏青还没反应过来，门吧嗒一声关上。房间里，剩下线条毕现的李哥和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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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灯火紧张地压过来，一个未来心理师的感觉很糟糕。
李哥打破僵局说：苏姑娘，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四十岁女人被称姑娘，换做心爱的男人，苏青会心动不已。但对方是个陌生男人，哪怕她看起来如何中年少女，苏青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青冷冷说：朋友，你跟倪妮就是朋友嘛，咱们第一次见面，说这样的话很别扭。
李哥还是坐在沙发上，改换称呼笑着说：来吧，妹子，坐到哥这边来，咱们交个朋友。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特别好，跟一般俗物不同。
苏青从进入房间开始，第六感像个小锤子敲着她，由模糊到清晰。她后悔自己没有紧跟着倪妮出门。
她拿起手机给倪妮打电话，声音故作镇静：三边会谈你退出去就没意思了，我也要退了。
倪妮手机传来的声音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完了，倪妮把她卖了！
倪妮套了她的家庭信息，套了她对男人的喜好，以为她这样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女人，在夫妻两地分居的背景里，在抓不住青春尾巴的时候，巴不得来一场中年大叔的艳遇，赚点钱，买辆牧马人开着。
眼前的李哥正好填补这个窟窿。
李哥从沙发上站起来，苏青觉得一只老虎嚯地站起来了。
老虎往这边移动，依旧是和颜悦色中年暖男，他们在影视剧里游刃有余，捕获多少中年女人沧桑的心。
李哥满脸堆笑说：妹子，你看你见外的，我跟倪妮是朋友，你跟倪妮是朋友，等于咱俩也是朋友。一会儿她过来，正好一起玩。
苏青脑子里冒出白天看过的小说画面：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像母狗一样关在笼子里，成为一个有权势官员的性奴...李哥仿佛那官员。
她的仪态万方，春夜凌乱。
苏青极力保持着镇静说：不了，不好意思。
从凳子到房门不过三五米，苏青庆幸自己穿了小白鞋而不是高跟鞋，她只需几步就跨到房门边...
晚了！
在手碰触到门把手之前，老虎已经伸出爪子，一把捉了出逃的小鸡。
苏青的身子被一具陌生的男性肉体箍住。恐惧汹涌而来，一个木笼子，笼子里赤身裸体的性奴...
李哥捉住苏青说：妹子，别走嘛，我们爽一把，哥挺厉害的，号称大炮弹，你不想尝尝炮弹的威力？
春夜衣衫薄，苏青已经感觉到李哥中间那团弹药正在上膛，她越挣扎感觉身子越紧。她知道在五星酒店的房间里喊破嗓子也徒劳，人家还以为性高潮来了。
短暂的慌乱之后，苏青放弃挣扎，说：李哥，爽可以，我有个条件。
李哥说：妹子，只要你提条件，哥都答应。
苏青说：叫上倪妮吧。你刚才说我们三人一起玩，我没试过三人行，这是检验炮弹的真理。
李哥嘴上说着好好好，就一路箍着苏青到沙发上。这里离门远，仿佛一片安全区，李哥的一只手松开了，另一只手揽着苏青的肩膀。
他拿出手机给倪妮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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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哥手机里清晰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苏青心里满是绝望，她想利用倪妮作为出逃的跳板，但倪妮比她更狡猾。
李哥挂了电话，脸越来越近地贴过来，只听他喘着粗气说：妹子，倪妮说的没错，你真有几分张曼玉的气质。她是我年轻时的偶像。
苏青故作平静问：我挺好奇的，李哥喜欢张曼玉什么？她那样的柴火身材。
她是一条小青蛇啊。
李哥说完哈哈大笑。
苏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哥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很热，散发着陌生动物的腥气味。她第一次知道到淫邪是什么东西。
在被吃掉之前，她想起心理课上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在绝境中为自己找到一个出口。
是的，为自己找一个出口！
她说：李哥既然是张曼玉的粉丝，我问两个问题可以吗？你答对了，我们就进入实战状态。
李哥饶有兴趣看着眼前的猎物，倪妮跟他描述的苏青是缺钱缺性缺陪伴的女人，他认为这样的女人在成为婊子前总要装点文艺范儿。猎物是煮熟的鸡，可以慢慢享用。他陪她玩。
苏青说：第一个问题是，花样年华里，张曼玉有两个特殊爱好，一个是旗袍，另一个是什么？
李哥又哈哈大笑：下一件旗袍。
苏青心说话：傻逼，另一个爱好梁朝伟啊。嘴上说：李哥好幽默。第二个问题，李哥既然看过青蛇，你可知道许仙爱的是白蛇还是青蛇。
李哥又哈哈大笑：男人嘛，青蛇白蛇都爱，好比你和倪妮，她是烈酒，你是小青，各有味道。我答对了吧？
苏青说：李哥，你两个问题貌似对了，其实另有正确答案。
好奇心被吊起来，但江湖老手不忘主题。李哥嘴巴贴在苏青脖子上说：妹子，实战阶段你来慢慢揭晓答案。
苏青忍着厌恶故作娇嗔：李哥，可不可以给我倒杯红酒，良家妇女的第一次总是很紧张的嘛。
李哥紧密地楼了一下苏青，说：可以啊，妹子，酒不但解放思想还能解放身体，我们今晚好好快活下。
李哥疾步走到冰箱前，他看着沙发上的苏青已经缩在沙发的一角上，看起来娇小一团，楚楚可怜。
开瓶，倒酒，李哥动作娴熟。
而此时，苏青的一只手伸向沙发边缘茶几上的电话，迅速把听筒错开，摁下前台键。李哥端着酒走来，苏青把身体移了一下，挡住那只和倪妮指甲同款雕花的电话。
.....
酒店前台，服务员拿起听筒，没听见1302房主的诉求，刚要扣电话，忽听一个名字好熟悉，忍不住又听起来。
女人的声音很大：等等，我要谈谈条件。我是张曼玉，你睡张曼玉一晚多少钱？
男人说：妹子，价格好说，你说多少是多少。
女人说：张曼玉是大明星，出台价肯定高，你别吓着。
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然后像是拍卖行举牌出价的买家，报出一串数字。
服务员开了免提，从电脑上查了1302的住户信息，没有香港明星张曼玉的行踪。她对另一个同事小声说：张曼玉难道混不下去了？来咱们酒店卖淫？
另一服务员一脸懵逼：what？
这时候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这点钱还想非礼张曼玉。
男人说：别耍花招了，妹子，来吧...
俩服务员齐声说：坏了，曼玉有危险！
后记：
此时李哥化身一只大老虎，向苏青重新扑过去。
在猛虎扑食的一刹那，酒店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俩保安。
苏青得救了！
酒店保安的问询颇费周折，她庆幸自己毫发无损地逃出魔窟。
李哥也没什么性侵石锤，这事就不了了之。
苏青在那个夜晚搭出租车回家时，故意让司机经过酒店停车场。倪妮的奔驰像个黑色幽灵停靠着，但是人已不知所踪。
车子穿过城市的夜晚，苏青在劫后余生里忆起那杯茶，那朵玫瑰花的颜色啊，像倪妮红裙一样妖娆有毒。
倪妮那么美的肉体，包裹着励志的成长故事，轻易骗过了她这外貌协会的。
她跟倪妮胡侃八侃，像是把美味牛排的后厨秘方抖出来，倪妮看见了一个女人的中年危机，以为性和钱可以解决这一切。她从来没有告诉倪妮，即使告诉了她也不懂：她爱爱情，思想的野马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但有一个缰绳牵绊着她，没有感情的肉体上床是件恶心的事！
苏青发微信给倪妮：相识以来，我待你始终一片真心，你竟然把我当一个傻逼，殊不知，算计与利用终被识破，你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大傻逼。
城市灯火眨着鬼魅的眼睛，苏青拉黑了倪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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